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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蛇者說》原文及翻譯賞析
《捕蛇者說》揭露了當(dāng)時“賦斂之毒有甚于蛇毒”的社會現(xiàn)實。以下是小編整理的《捕蛇者說》原文及翻譯賞析,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古詩簡介
《捕蛇者說》,出自于唐代文學(xué)家的散文名篇。文本抓住毒與苛政之毒的聯(lián)系,巧用對比,通過捕蛇者與毒蛇之毒來襯托賦稅之毒,突出了社會的黑暗。筆鋒犀利,文情并茂,堪稱散文中的杰作。千百年來一直廣為傳頌。該文被收入語文版九年級上冊,蘇教版九年級上冊。
譯文
永州的野外出產(chǎn)一種奇特的蛇,(它有著)黑色的底子白色的紋;如果這種蛇碰到草木,草木全都干枯而死;如果蛇用牙齒咬人,沒有能夠抵擋(蛇毒)的方法。然而捉到后晾干把它用來作成藥餌,可以用來治愈大、攣踠、瘺、癘,去除死肉,殺死人體內(nèi)的寄生蟲。起初,太醫(yī)用的命令征集這種蛇,每年征收這種蛇兩次,招募能夠捕捉這種蛇的人,充抵他的賦稅繳納。永州的人都爭著去做(捕蛇)這件事。
有個姓蔣的人家,享有這種(捕蛇而不納稅的)好處已經(jīng)三代了。我問他,他卻說:“我的祖父死在捕蛇這件差事上,我父親也死在這件事情上。現(xiàn)在我繼承祖業(yè)干這差事也已十二年了,險些喪命也有好幾次了!彼f這番話時,臉上好像很的樣子。
我很同情他,并且說:“你怨恨這差事嗎?我打算告訴管理政事的地方官,讓他更換你的差事,恢復(fù)你的賦稅,那怎么樣?”
蔣氏(聽了),更加,滿眼含淚地說:“你要哀憐我,使我活下去嗎?然而我干這差事的不幸,還比不上恢復(fù)我繳納賦稅的不幸那么厲害呀。(假使)從前我不當(dāng)這個差,那我就早已困苦不堪了。自從我家三代住到這個地方,累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十年了,可鄉(xiāng)鄰們的一天天地窘迫,把他們土地上生產(chǎn)出來的都拿去,把他們家里的收入也盡數(shù)拿去(交租稅仍不夠),只得號啕痛哭輾轉(zhuǎn)逃亡,又饑又渴倒在地上,(一路上)頂著狂暴,冒著嚴(yán)寒酷暑,呼吸著帶毒的疫氣,一個接一個死去,處處死人互相壓著。從前和我祖父同住在這里的,現(xiàn)在十戶當(dāng)中剩不下一戶了;和我父親住在一起的人家,現(xiàn)在十戶當(dāng)中只有不到兩三戶了;和我一起住了十二年的人家,現(xiàn)在十戶當(dāng)中只有不到四五戶了。那些人家不是死了就是遷走了?墒俏覅s憑借捕蛇這個差事才唯獨存活了下來。兇暴的官吏來到我鄉(xiāng),到處吵嚷叫囂,到處騷擾,那種喧鬧叫嚷著驚擾鄉(xiāng)民的氣勢,(不要說人)即使狗也不能夠安寧啊!我就小心翼翼地起來,看看我的瓦罐,我的蛇還在,就放心地躺下了。我小心地喂養(yǎng)蛇,到規(guī)定的日子把它獻上去;丶液笥凶逃形兜爻灾锏乩锍霎a(chǎn)的東西,來度過我的余年。估計一年當(dāng)中冒死的情況只是兩次,其余我都可以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哪像我的鄉(xiāng)鄰們那樣天天都有的威脅呢!現(xiàn)在我即使死在這差事上,與我的鄉(xiāng)鄰相比,我已經(jīng)死在(他們)后面了,又怎么敢怨恨(捕蛇這件事)呢?”
我聽了(蔣氏的訴說)越聽越悲傷。說:“苛酷的統(tǒng)治比老虎還要兇暴啊!”我曾經(jīng)懷疑過這句話,現(xiàn)在根據(jù)蔣氏的遭遇來看這句話,還真是可信的。唉!誰知道苛捐雜稅的毒害比這種毒蛇的毒害更厲害呢!所以(我)寫了這篇“說”,以期待那些朝廷派出的用來考察民情的人得到它。
注釋
1.之:的。
2.野:郊外。
3.產(chǎn):生產(chǎn)。
4.異:奇特的。
5.章,紋。
6.觸:碰。
7.盡:全。
8.以:假設(shè)連詞,如果。
9.嚙:咬。
10.御:抵擋。
11之:代詞,指被毒蛇咬后的傷毒。
12然得而臘之:然,但。得,抓住。而,表順接。之,它,代永州的異蛇。
13臘(xī):干肉,這里作動詞用,指把蛇肉晾干。
14以為餌:以,用來。為,作為。餌,糕餅,這里指藥餌。即藥引子
15可以:可以用來。可,可以。以,用來。
16已:止,治愈。
17去死。喝コ狻H,去除。死肌,死肉,腐肉。
18三蟲:泛指人體內(nèi)的寄生蟲。
19其始:其,助詞,不譯。始:剛開始。
20太醫(yī)以王命聚之:以,用。命:命令。聚,征集。之:這種蛇,指永州異蛇。
21歲賦其二:歲,每年。賦,征收、斂取。其,這種蛇,指永州異蛇。二,兩次
22募:招收。
23者:……的人。
24當(dāng)其租入:(允許用蛇)抵他的稅收。當(dāng),抵。
25奔走:指忙著做某件事。
26焉:兼詞,于之,在捕蛇這件事上。也可理解為——語氣詞兼代詞。
27專其利:獨占這種(捕蛇而不用交稅的)好處。
28則:卻。
29死于是:死在(捕蛇)這件事上。
30今:現(xiàn)在。
31嗣:繼承。
32數(shù):幾次
33為之:做捕蛇這件事。
34幾(jī):幾乎,差點兒.
34幾死者:幾乎要被蛇咬死的情況。
35數(shù):多次。
36言之:之,音節(jié)助詞,無實義。
37貌若甚戚者:表情好像非常憂傷的樣子。戚,憂傷。
38余悲之:我同情他。
39且:并且。
40若毒之乎:你怨恨(捕蛇)這件事嗎。
41將:打算。
42于:向。
43蒞事者:管理政事的人,指地方官。蒞事:視事,處理公務(wù)。
44更若役:更換你的差事。役:差事。
45復(fù):恢復(fù)。賦:賦稅。
46則何如:那么怎么樣。
47大:非常。
48汪然:滿眼含淚的樣子。
49涕:眼淚。
50生:使……活下去。
51斯:此,這。
52若:1、比得上。2、好像3、你
53甚:那么。
54向:從前。
55為:做。
56。豪Э嗖豢。
57自:自從。
58居:居住。
59積于今:算到現(xiàn)在。積,一年一年累積起來。
60生:生活。
61日:一天天。
62蹙:窘迫。
63徙:遷移。
64殫:盡,竭盡。
65竭:盡。
66廬:簡陋的房屋。
67頓踣:(勞累地)跌倒在地上。
68犯:冒。
69癘:這里指疫氣。
70曩:從前。
71其室:他們的家。
72非…則…:不是…就是…。
73爾:用于句尾,表示限制的語氣。
74囂:叫喊。
75隳突:沖撞毀壞。
76駭:使人害怕。
77雖:即使。
78恂恂:小心謹慎的樣子。
79缶:瓦罐。
80弛然:放心的樣子。
81之:指代蛇。
82時:到(規(guī)定獻蛇的)時候。
83退:回來。
84甘:有味地。
85有: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
86齒:年齡。
87蓋:用于句首,帶有估計的語氣。
88犯:冒著。
89熙熙:快樂的樣子。
90旦旦:天天。
91毒:怨恨。
92是:這,指冒死亡的危險。
93苛:苛刻。
94乎:相當(dāng)“于”,對.
95于:比。
96故:所以。
97以:用來。
98俟:等待,這里有希望的意思。
99大風(fēng):麻風(fēng)病
100人風(fēng):即民風(fēng)。唐代為了避的諱,用“人”字代“民”字。
101汪:汪汪,形容眼淚多。
102貌:臉色。
103質(zhì):質(zhì)地。
賞析/鑒賞
所處的時代,是唐王朝由盛到衰的歷史轉(zhuǎn)折時期。公元755年安祿之亂后,中央政權(quán)與藩鎮(zhèn)不斷鞏固自己的勢力,對人民加重賦稅。史書記載:中唐賦多而重,除法定的夏、秋兩稅外,加征種種苛稅。繁重的苛捐雜稅,使人民苦不堪言,如再遇,無疑上加霜,他們紛紛逃亡、流浪,以至十室九空。在唐順宗時期,參與了以王叔文為首的永貞革新運動。因反對派的強烈反抗,革新運動一百四十多天后失敗,順宗退位,王叔文被殺,貶為永州(今屬湖南)司。在永州的十年期間,宗元大量地接觸下層,目睹當(dāng)?shù)厝嗣瘛胺撬绖t徙爾”的悲慘景象,感到有責(zé)任用自己的筆來反映橫征暴斂導(dǎo)致民不聊生的社會現(xiàn)實,希望最高統(tǒng)治者能借此體察民情,推行善政?吹健坝乐葜爱a(chǎn)異蛇”,聽到有蔣氏者“專其利有三世”的事例,他以進步的思想和身邊的素材構(gòu)思了這篇《捕蛇者說》。
蔣氏在自述中提到“自吾氏三世居是鄉(xiāng),積于今六十歲矣,而鄉(xiāng)鄰之蹙”。這里說的“六十歲”,指的是唐玄宗天寶中期(746—750)到唐憲宗元和初期(805—810)這一段。在這段里,戰(zhàn)亂頻繁,先后發(fā)生過安史之亂、對吐蕃的、朱泚叛亂等等,全國戶口銳減,朝廷隨意增設(shè)稅收官,多立名目,舊稅加新稅,無有限制,使人民的負擔(dān)日益加重。盡管在唐德宗建中元年(780)頒布了兩稅法(分夏、秋兩次交稅,即課文中說的“歲賦其二”),并明文規(guī)定“敢在兩稅外加斂一文錢,以枉法論”,但這不過是欺騙百姓的手段,事實正如所說:“大歷中供軍、進奉之類,既收入兩稅,今于兩稅之外,復(fù)又并存”;又說加稅時“詔敕皆謂權(quán)宜,悉令事畢停罷。息兵已久,加稅如初”。人民在重賦逼迫下逃往他鄉(xiāng),但悍吏仍不放過,“有流亡則攤出(由存留戶共同負擔(dān)),已重者愈重”。從這些情況來看,柳宗元“賦斂之毒有甚是蛇”的論斷是完全正確的。
第一段(1)這是作者設(shè)置的一個懸念,為下文埋下伏線,暗示了當(dāng)時的世上還有比毒蛇更毒的東西,使讀者產(chǎn)生了急切讀下去的愿望。(2)這一段重在寫毒蛇之“異”,從三個方面加以描繪:一是顏色之異,二是毒性之異,三是用途之異,可以用來治愈麻風(fēng)、手腳、脖腫、惡瘡,消除壞死的肌肉,殺死人體內(nèi)的寄生蟲。因而皇帝發(fā)布命令,一年征兩次,可以抵消應(yīng)交的租稅,因此從那以后“永之人爭奔走焉。”作者只用“爭奔走”三字,就把永州百姓爭先恐后,不辭勞苦,冒死捕蛇的情景顯示出來了。
第二段從“有蔣氏者”到“又安敢毒耶”。包括2、3、4三個小段,是全文的重心。
由“異蛇”引出了主人公“捕蛇者”——蔣氏。先寫蔣氏三代捕蛇之“利”,繼而寫捕蛇之“害”——“吾祖”、“吾父”、“吾”三代有的“死于是”,有的“幾死者數(shù)矣”一個“且曰”,將寫“利”轉(zhuǎn)為寫“害”,再用蔣氏的神情“貌若甚戚”極其生動地寫出了“捕蛇”并非好事,“爭奔走焉”實屬無奈,字里行間,深含悲苦。只“言之貌甚戚者”一句,便把他回首,悲痛在心,哀形于色的情態(tài)勾勒了出來。明明是備受毒蛇之苦,卻說獨享捕蛇之利,在這極為的境況中,更見其內(nèi)心的酸楚。
于是作者接下來說,“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將告于蒞事者,更若役,復(fù)若賦,則如何?”在為蔣氏的不幸遭遇悲痛的同時,好心地提出了一個解脫危險的辦法。這幾句話句子簡短,語氣急促。而且連用了三個“若”,表明“余”是面對面地與蔣氏交談,態(tài)度是誠懇的,幫助對方的心情是急切的,辦法也似切實可行。
可出乎意料的是蔣氏并沒有接受,他“大戚,汪然出涕曰……”蔣氏的這番話態(tài)度同樣懇切,語氣也十分肯定,表明了毒蛇可怕,但賦斂之毒更可怕。
這話怎么講呢?蔣氏說了這幾層意思:
一層意思是蔣氏祖孫三代在這個地方住了六十幾年了,親眼見到同村人的遭遇鄰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窘迫,他們把田里的出產(chǎn)全部拿出,把家里的收入全部用盡,也交不夠租賦,只得哭號著輾轉(zhuǎn)遷徙,饑渴交迫而倒斃在地,頂著狂風(fēng)暴的襲擊,受著嚴(yán)寒酷暑的煎熬,呼吸著帶毒的疫氣,常常是死去的人一個壓一個。從前和我爺爺住在一起的人家,現(xiàn)在十戶當(dāng)中難得有一戶了;和我父親住在一起的人家,現(xiàn)在十戶當(dāng)中難得有兩三戶了;和我一起住了十二年的人家,現(xiàn)在十戶當(dāng)中難得有四五戶了。那些人家不是死絕了就是遷走了。而我卻由于捕蛇而獨自存活下來!读闹敢芬浟肆治鳑_一文,算一筆唐代的賦稅賬:“按唐史,元和年間,撰《國計薄》上至憲宗,除藩鎮(zhèn)諸道外,稅戶比天寶四分減三,天下兵仰給者,比天寶三分增一,大率二戶資一兵,其水旱所傷,非時調(diào)發(fā),不在此數(shù),是民間之重斂難堪可知,而子厚之謫永州,正當(dāng)其時也.”因知文中所言,自是實錄。
第二層意思是:那些兇暴的官吏到鄉(xiāng)下催租逼稅的時候,到處狂呼亂叫,到處喧鬧騷擾,那種嚇人的氣勢,就連雞犬也不得安寧.而這時他小心翼翼地起來看看自己的瓦罐,只見捕來的蛇還在,便可以放心地躺下了。他細心地喂養(yǎng)蛇,到規(guī)定的時間把它當(dāng)租稅繳上去;貋砗螅痪湍苊烂赖叵碛米约禾锢锏某霎a(chǎn),安度歲。
第三層意思是:這樣看來,一年當(dāng)中他冒危險有兩次,而其余的時間就可以坦然快樂地過日子。哪像鄉(xiāng)鄰們天天都受著死亡的威脅呢?即使現(xiàn)在因捕蛇而喪生;比起鄉(xiāng)鄰們來,也是后死了。哪還敢怨恨捕蛇這個差使犯?
蔣氏的這一番話,以他“以捕蛇獨存”和鄉(xiāng)鄰們“非死則徙”相對比,以他“弛然而臥”和鄉(xiāng)鄰們將受悍吏襲擾相對比,以他一歲之犯死者二”和鄉(xiāng)鄰們“旦旦有是”相對比,說明捕蛇之不幸,確實“未若復(fù)吾賦不幸之甚也”。可見他在講述三代人受蛇毒之害時“貌若甚戚”,而當(dāng)聽了要恢復(fù)他的賦稅時卻“大戚,汪然出涕”地懇求。完全是出于真情。蔣氏的話,發(fā)自肺腑,帶著血淚,聽來怎不令碎?
作者在文章的第三部分,也就是結(jié)尾一段說:“余聞而愈悲”,比聽蔣氏講一家人的苦難時更加悲痛了.想到自己過去對所說說“苛政猛于虎”這句話還有所懷疑,現(xiàn)在從蔣氏所談的情況看來,這話是可信的。誰知道賦稅對人民的毒害竟比毒蛇還要嚴(yán)重呢!于是寫了《捕蛇者說》這篇文章,為的是讓那些觀察民俗的人知道苛重的賦稅給老百姓造成的災(zāi)難。
在全文這敘述邊議論間或的寫法中,最后這一番議論.確實起到了龍點睛的作用.如果說“苛政猛于虎”強調(diào)的是一個“猛”字,那么本文就緊扣一個“毒”字,既寫了蛇毒,又寫了賦毒。并且以前者襯托后者。得出“賦斂之毒”甚于蛇毒的結(jié)論。
本文在寫作手法方面,除了對比、襯托的大量運用及卒章點明主題外,對蔣氏這一個人物的描繪也是極富特色的。特別是他不愿意丟掉犯死捕蛇這一差使的大段申述,講得是既有具體事實,又有確切;既有所聞,又有個人切身感受;既有祖祖輩輩的經(jīng)歷,又有此時此刻的想法;既講述了自家人的不幸,又訴說了鄉(xiāng)鄰們的苦難:不僅使人看到了一幅統(tǒng)治者橫征暴斂下的社會生活圖景,也讓人感到此人的音容體貌宛在眼前,有血有肉,生動傳神。
全文處處運用對比:捕蛇者與納稅的對比,捕蛇者的危險與納稅之沉重的對比,捕蛇者與不捕蛇者(蔣氏與鄉(xiāng)鄰)的對比——六十年來存亡的對比,悍吏來吾鄉(xiāng)是我和鄉(xiāng)鄰受擾的情況,一年受死亡威脅的次數(shù)和即使死于捕蛇也已死于鄉(xiāng)鄰之后等情況。鮮明的對比深刻地揭示了“賦斂毒于蛇”這一中心。
文章通過揭露永州百姓在封建官吏的橫征暴斂下家破人亡的悲慘遭遇,有力得控訴了社會吏治的腐敗,曲折得反映了自己改革的愿望。
《捕蛇者說》
永州之野產(chǎn)異蛇,黑質(zhì)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嚙人,無御之者。然得而臘之以為餌,可以已大風(fēng)、攣踠、瘺,癘,去死肌,殺三蟲。其始,太醫(yī)以王命聚之,歲賦其二,募有能捕之者,當(dāng)其租入。永之人爭奔走焉。
有蔣氏者,專其利三世矣。問之,則曰:“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今吾嗣為之十二年,幾死者數(shù)矣。”言之,貎?nèi)羯跗菡摺?/p>
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將告于蒞事者,更若役,復(fù)若賦,則何如?”
蔣氏大戚,汪然涕曰:“君將哀而生之乎?則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fù)吾賦不幸之甚也。向吾不為斯役,則久已病矣。自吾氏三世居是鄉(xiāng),積于今六十歲矣,而鄉(xiāng)鄰之生日蹙,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號呼而轉(zhuǎn)徒,饑渴而頓踣,觸風(fēng)雨,犯寒暑,呼噓毒癘,往往而死者相藉也。曩與吾祖居者,今其室十無一焉;與吾父居者,今其室十無二三焉;與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無四五焉。非死則徙爾。而吾以捕蛇獨存。悍吏之來吾鄉(xiāng),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嘩然而駭者,雖雞狗不得寧焉。吾恂恂而起,視其缶,而吾蛇尚存,則弛然而臥。謹食之,時而獻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盡吾齒。蓋一歲之犯死者二焉;其余,則熙熙而樂。豈若吾鄉(xiāng)鄰之旦旦有是哉!今雖死乎此,比吾鄉(xiāng)鄰之死則已后矣,又安敢毒耶?”
余聞而愈悲?鬃釉唬骸翱琳陀诨⒁!蔽釃L疑乎是,今以蔣氏觀之,猶信。嗚呼!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故為之說,以俟夫觀人風(fēng)者得焉。
創(chuàng)作背景
柳宗元所處的時代,是唐王朝由盛到衰的歷史轉(zhuǎn)折時期。公元755年安祿山之亂后,中央政權(quán)與藩鎮(zhèn)不斷鞏固自己的勢力,對人民加重賦稅。史書記載:中唐賦多而重,除法定的夏、秋兩稅外,加征種種苛稅。繁重的苛捐雜稅,使勞動人民苦不堪言,如再遇天災(zāi),無疑雪上加霜,他們紛紛逃亡、流浪,以至十室九空。
柳宗元在唐順宗時期,參與了以王叔文為首的永貞革新運動。因反對派的強烈反抗,革新運動一百四十多天后失敗,順宗退位,王叔文被殺,柳宗元貶為永州司馬。在永州的十年期間,柳宗元大量地接觸下層,目睹當(dāng)?shù)厝嗣瘛胺撬绖t徙爾”的悲慘景象,感到有責(zé)任用自己的筆來反映橫征暴斂導(dǎo)致民不聊生的社會現(xiàn)實,希望最高統(tǒng)治者能借此體察民情,推行善政。柳宗元看到“永州之野產(chǎn)異蛇”,聽到有蔣氏者“專其利有三世”的事例,他以進步的思想和身邊的素材構(gòu)思了這篇《捕蛇者說》,以“貶時弊與抒孤憤”。
寫作梗概
第一部分即是第一自然段,重點突出了永州之蛇的特點。
開頭至“無御之者”,極力刻畫出蛇的毒性異常,令人聞之色變。接下來至“殺三蟲”寫出了蛇的功用異常。而這也是造成永州捕蛇者命運悲劇的重要原因:封建統(tǒng)治者征集異蛇,每年征收兩次,可以抵消應(yīng)繳納的租稅。作者僅用“爭奔走”三個字,就寫出了永州百姓爭先恐后、冒死捕蛇的情形。百姓懼怕原因即繁重的賦役。文章開篇即寫毒蛇之害以襯托重賦苛政之害。捕蛇以抵賦,蔣氏之祖、父死在這上頭,而蔣氏卻甘愿干此差事,襯托出“賦斂之毒有甚于蛇毒”。
第二部分從“有蔣氏者”到“又安敢毒邪”,是寫捕蛇者自述悲慘遭遇,筆法曲折。是全文的重心。
先說蔣氏“專其利三世矣”,但這是以他祖父、父親的死于非命和自己的九死一生為代價的,不能不說是一大諷刺。既然這樣,好心的作者準(zhǔn)備幫他解決困境。出人意料的是,蔣氏“大戚”,并“汪然出涕”,開始了沉痛的陳述。蔣氏的這番話大致有以下幾層意思:一是恢復(fù)他的賦役將會使他遭遇更大的不幸;二是蔣氏祖孫三代在這個地方居住長達六十年,親眼看到同村的人因為繳納賦稅,背井離鄉(xiāng)乃至十室九空,而只有自己因為捕蛇才得以僥幸生存下來;三是兇暴的官吏到鄉(xiāng)下催租逼稅時飛揚跋扈,到處叫囂,到處騷擾,弄得雞犬不寧;四是說自己愿意一年當(dāng)中冒兩次生命危險去換取其余時間的安樂。
第三部分即文章結(jié)尾段,是議論和抒情的完美結(jié)合。作者聽完蔣氏的話后,深受震動。引用孔子的話可謂恰到好處,由“苛政猛于虎”類推出“孰知賦斂之毒有甚于蛇毒乎”這一結(jié)論,并且用“蛇毒”襯托“賦毒”!肮蕿橹f,以俟乎觀人風(fēng)者得焉”則是作者寫作此文的根本目的。從中可看出作者的無奈:自己如今位卑權(quán)輕,無能為力,只有寄希望于那些視察民風(fēng)的封建官員。卒章顯志的同時也增強了文章情感上的感染力,讀來令人倍感憤懣。
蔣氏的這番話,繼續(xù)運用對比的手法:以他“以捕蛇獨存”和鄉(xiāng)親們“非死則徙”相對比;以他“弛然而臥”和鄉(xiāng)親們的驚恐相對比;以他“一歲之犯死者二”和鄉(xiāng)鄰“旦旦有是”相對比,說明捕蛇之不幸,確實“未若復(fù)吾賦不幸之甚也”。
文章從多角度進行對比,從各層面揭示了嚴(yán)重的社會問題。死亡與生存的對比:文章以其鄉(xiāng)鄰60年來由于苛賦之迫而“非死則徙”的遭遇與蔣氏“以捕蛇獨存”的狀況作對比,觸目驚心地表明“賦斂之毒有甚于蛇毒”。鄉(xiāng)鄰的痛苦是“旦旦有是”;而蔣氏“一歲之犯死者二焉”。諸多對比有力地突出了文章主題。
作者簡介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唐代著名文學(xué)家、思想家。祖籍河?xùn)|(今山西省芮城、運城一帶),世稱柳河?xùn)|,柳出身于官宦家庭,少有才名,早有大志。唐德宗貞元九年(793)進士,曾任集賢殿正字、藍田尉、監(jiān)察御史里行等職。順宗時,官禮部員外郎。他參加了主張政治革新的王叔文集團,反對宦官專權(quán)和藩鎮(zhèn)割據(jù)。王叔文失敗后,柳宗元被貶為永州司馬,十年后調(diào)任柳州刺史,病逝于任所,因又稱柳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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