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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瑟怨》原文及鑒賞
瑤瑟怨
溫庭筠
冰簟銀床夢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輕。
雁聲遠(yuǎn)過瀟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
溫庭筠詩鑒賞
詩的題目和內(nèi)容都很含蓄�，幧�，是玉鑲的華美的瑟。瑟聲悲切，相傳“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漢書·郊祀志》）。在古代詩歌中，它常與別離之悲聯(lián)系在一起。題名“瑤瑟怨”，正暗示詩所寫的是女子別離的悲怨。
頭一句正面寫女主人公。冰簟銀床，指冰涼的竹席和銀飾的床。“夢不成”三字很可玩索。它不是一般地寫因為傷離念遠(yuǎn)難以成眠，而是寫她尋夢不成。會合渺茫難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本屬虛幻的夢中；而現(xiàn)在，難以成眠，竟連夢中相見的些微愿望也落空了。這就更深一層地表現(xiàn)出別離之久遠(yuǎn)，思念之深摯，會合之難期和失望之強(qiáng)烈。一覺醒來，才發(fā)現(xiàn)連虛幻的夢境也未曾有過，伴著自己的，只有散發(fā)著秋天涼意和寂寞氣息的冰簟銀床�！@后一種意境，似乎比在冰簟銀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更雋永有情致。我們仿佛可以聽到女主人公輕輕的嘆息。
第二句不再續(xù)寫女主人公的心情，而是宕開寫景。展現(xiàn)在面前的是一幅清寂淡遠(yuǎn)的碧空夜月圖：秋天的深夜，長空澄碧，月華似水，只偶爾有幾絲飄浮的云絮在空中輕輕掠過，更顯出夜空的澄潔與空闊。這是一個空鏡頭，境界清麗而略帶寂寥。它既是女主人公活動的環(huán)境和背景，又是她眼中所見的景物。不僅襯托出了人物皎潔輕柔的形象，而且流露了人物清冷寂寞的意緒。孤居獨處的人面對這清寥的景色，心中縈回著的也許正是“碧海青天夜夜心”一類的感慨吧。
“雁聲遠(yuǎn)過瀟湘去”，這一句轉(zhuǎn)而從聽覺角度寫景，和上句“碧天”緊相承接。夜月朦朧，飛過碧天的大雁是不容易看到的，只是在聽到雁聲時才知道有雁飛過。在寂靜的深夜，雁鳴更增加了清冷孤寂的情調(diào)�！把懵曔h(yuǎn)過”，寫出了雁聲自遠(yuǎn)而近，又由近而遠(yuǎn)，漸漸消失在長空之中的過程，也從側(cè)面暗示出女主人公凝神屏息、傾聽雁聲南去而若有所思的情狀。古有湘靈鼓瑟和雁飛不過衡陽的傳說，所以這里有雁去瀟湘的聯(lián)想，但同時恐怕與女主人公心之所念有關(guān)。雁足傳書。聽到雁聲南去，女主人公的思緒也被牽引到南方。大約正暗示女子所思念的人在遙遠(yuǎn)的瀟湘那邊。
“十二樓中月自明”。前面三句，分別從女主人公所感、所見、所聞的角度寫，末句卻似撇開女主人公，只畫出沉浸在明月中的“十二樓”。《史記·孝武本紀(jì)》集解引應(yīng)劭曰：“昆侖玄圃五城十二樓，此仙人之所常居也�！痹娭杏谩笆䴓恰保蛟S借以暗示女主人公是女冠者流，或許借以形容樓閣的清華，點明女主人公的貴家女子身份。“月自明”的“自”字用得很有情致。孤居獨處的離人面對明月，會勾起別離的情思，團(tuán)圓的期望，但月本無情，仍自照亮高樓�！坝駪艉熤芯聿蝗�，搗衣砧上拂還來�！痹娙穗m只寫了沉浸在月光中的高樓女主人公的孤寂、怨恨，卻仿佛融化在這似水的月光中了。這樣以景結(jié)情，更增添了悠然不盡的余韻。
這首寫女子別離之怨的詩頗為特別。全篇除“夢不成”三字點出人物以外，全是景物描寫。整首詩就象是幾個組接得很巧妙的寫景鏡頭。詩人主要傳達(dá)的，并不是女主人公的具體心理活動、思想感情，而是通過景物的描寫、組合，渲染一種和主人公相思別離之怨和諧統(tǒng)一的氛圍、情調(diào)。冰簟、銀床、秋夜、碧空、明月、輕云、南雁、瀟湘，以至籠罩在月光下的玉樓，這一切，構(gòu)成了一幅清麗而含有寂寥哀傷情調(diào)的畫圖。整個畫面的色調(diào)和諧地統(tǒng)一在輕柔朦朧的月色之中。讀了這樣的詩，對詩中人物的思想感情也許只有一個朦朧的印象，但那具有濃郁詩意的情調(diào)、氣氛卻將永久留在記憶中。
回到詩題�！艾幧埂笔欠駜H僅暗示女子的別離之怨呢？似同時暗示詩的內(nèi)容與“瑟”有關(guān)�！爸幸共荒苊拢鹱鴱楕Q琴”（阮籍《詠懷》），寫女主人公夜間彈琴（瑟）抒怨也是可能的。如果說溫詩首句是寫“中夜不能寐”，那么后三句可能就是暗寫“起坐彈鳴琴（瑟）”了。不過，寫得極為含蓄，幾乎不露痕跡。它把彈奏時的環(huán)境氣氛，音樂的意境與感染力，曲終時的情景都融化在鮮明的畫面中。彈瑟時正好有雁飛向南方，就像是因瑟聲的動人引來，又因不勝清怨而飛去一樣。曲終之后，萬籟俱寂，惟見月照高樓，流光徘徊。彈奏者則如夢初醒，悵然失落。這樣理解，詩的抒情氣氛似乎更濃郁一些，題面與內(nèi)容也更相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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